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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含恨重来》
————文章来源自知乎
我救太子一命,求得皇上赐婚,成了太子妃。
他却厌我入骨,大婚第三日,便纳了侧妃来恶心我。
后来国破家亡,他丢下我,带着侧妃出逃。我到那时才终于明白,他的心是捂不热的,但一切都晚了。
我只能含恨跳了城楼。
1
跳下城楼后,我重生了,回到了太子受伤那天。
太子将我推进污水坑,满目厌憎:「别碰孤,你让孤觉得恶心。」
上一世,我将受伤的萧泽背出荒野,得到皇上赐婚,成了太子妃。
不料,我爱他如命,他却厌我入骨,大婚第三日,便纳了侧妃来恶心我。
后来国破家亡,他丢下我,带着侧妃出逃。我到那时才终于明白,他的心是捂不热的,但一切都晚了。
我只能含恨跳了城楼。
这一世……
我看着身受重伤,却把我推开,不许我靠近的萧泽。
冷冷地笑了。
那你就,在这儿等死吧。
太子抬眼瞪我,看见我满是恨意的眼神,身子一僵。
仿佛被震慑到了一般。
「江芜,你这么看着孤做什么?若非你硬要凑上来,孤也不会推你……」
他咬牙说着,语气里,却分明藏着心虚。
上一世,马球赛上突然冒出刺客,他被追杀到山崖下,一身是伤。
是我找到了他,即便被他厌恶,却还是固执地要救他。
为了背他逃出去,我双手都磨烂了。
后来与他成婚,他却数次嫌弃我手上的疤痕难看。
还说侧妃肤如凝脂,手如柔荑,比我强了不知千百倍。
这一世,我再也不会犯蠢了。
我从水坑里爬起来,擦了擦脸上的污水,冷笑着,朝他盈盈一拜。
「既然殿下厌恶民女,那民女,就不碍殿下的眼了。」
萧泽,你瞧,不是我不肯救你,是你自己不想活了。
我一甩头发,潇洒转身。
太子愕然,低呼道:「你去哪儿?」
我回头,讥讽地笑笑:「自然是离殿下远远的,免得惹您恶心。」
「哦,对了,殿下声音放低些,当心刺客还在附近。」
「孤不是这个意思!」
我救他,他偏要推开我,我要走了,他才明白过来,我若真不管,他可能会死。
有些人就是,贱得慌。
「江芜,你回来!」他一着急,撞到了伤处,疼得直嘶气。
我不再管他,拔腿跑了。
萧泽,你就在此处自生自灭吧,我这辈子,都不可能再与你有半点牵扯了。
循着前世的记忆,我避开会出现刺客的地方,穿山越岭,抵达了回京的官道。
衣服已经全部被勾破,两只鞋也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。
我蓬头垢面,拦住了迎面而来的一驾马车。
这马车瞧着朴素至极,车头也只坐着一个马夫,一个老仆而已。
大约是个小门小户,清寒人家。
「老伯,能不能带我一程?」
我扒着车头,恳求地望着老仆。
他面露难色:「这,需得问过我家公子才行。」
那马车里头坐的,大概就是他家公子了。
我张望着,朝里面喊:「公子,小女子与家人走丢了,荒山野岭的,一个人回不去,公子可否带我一程?」
几息的静默后,车内传来极好听,却冷淡入骨的男声。
「我为何要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?」
「我不是来路不明的女子,我是京城平安侯的嫡孙女,你救了我,平安侯会重金酬谢的。」
车内人低低嗤笑一声。
「我听闻,京城很是在意男女大防,你我同车,岂不是会污了你的名声?」
嗯?
看来他们从是外地来的,怪不得,路途遥远,这马车走破了。
「不打紧,你把我娶了不就好了?」
天要黑了,他若不肯带我,我靠自己,是走不回去的。
我双手一用力,直接爬了上去。
「哎呀!姑娘!」
老仆拦不住我,眼睁睁看我钻了进去。
车帘一掀,一张俊美冷冽的脸映入眼帘。
怪了,这小门小户的公子,衣装打扮看着简单洁净,可看仪态风度,竟贵气逼人。
狭长深邃的眼眸里,仿佛呼啸着朔北寒风一般,让人不敢逼视。
「孤男寡女同处一车,让人看见了,你不怕被人嚼舌根?」
我怔了一瞬,笑着在他对面坐下。
「那你我不如即刻定亲,旁人就无话可说了,公子你仪表堂堂,小女子生得也不错,天作之合,谁也不亏。」
他眼风扫过我脏兮兮的脸,默然一笑。
「笑什么?洗干净了,是好看的。」
我抬手打理乱发,膝盖上突然被丢了一张洁白的绢帕。
未及道谢,这人却已移开眼神,淡声道:「你家在何处,同福伯说一声就是。」
看他这样,是不想理我了。
这人真有意思。
我捡起帕子,擦了擦脸,撩开车帘,将我家的位置跟老仆说了。
才要继续跟他攀谈,却见他目光一凛,手一挥,车帘便破了个洞,外面,传来什么倒下的声音。
片刻后,老仆道:「公子,死了。」
他闭上眼,道:「嗯,走吧,不用管,会有人来收尸的。」
死了?什么死了?
我一脸茫然,伸手掀帘看,却听见他淡声阻止:「最好别看。」
大概是觉得我会害怕。
可我已经看见了。
是个黑衣人,额上被插了一枚飞镖,已经不动了。
小场面,想来,是追过来的一个刺客。
我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某人,心下腹诽,这人真是厉害,我若跟了他,说不定能保我小命。
我放下帘子,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。
天黑之前,马车入了京城,停在了我家门口。
我朝那人一拜:「还请公子告知姓名,小女子来日好登门道谢。」
那人却伸手撩开车帘,淡声道:「举手之劳罢了,回去吧。」
真没劲。
看来这亲事是结不成了。
「那你在此处等着,先别走,我一会儿出来找你。」
我嘱咐他两句,才提裙跳下车。
门口的小厮瞧见我,一怔,辨认了片刻,才又惊又喜地高呼道:「大小姐回来了!大小姐回来了!」
很快,府里冲出来一大群丫鬟仆人,抱着被子,将我裹了进去。
「小姐,您可算回来了,老夫人都要急死了!」
奶娘泣不成声,一面护着我往里走,一边喊道:「老夫人!大小姐回来了!」
「娇娇!」前方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,江府老夫人,我的祖母,满脸泪痕,颤颤巍巍地向我奔来。
我从未见过她哭。
祖母如今瞧着只是平平无奇的老妇,可年轻时,却杀过敌,救过灾,是先帝亲封的女侯爵。
她是我见过的,最刚强的女人。
我一直以为她不爱我。
上一世,我嫌她管我太严,以为她只喜欢她的外孙女,不疼我,便与她离了心。
后来,她又极力反对我与萧泽接触,让我嫁给一个穷书生。
我以为她在害我,直接与她反目成仇。
直到跳城楼前,我才知道,当年的穷书生已经成了重臣,而萧泽,根本不值得我托付终身。
我望着白发苍苍的祖母,一时间百感交集。
她怎么会不爱我呢?上辈子,我一定是瞎了眼,才会误会她。
「祖母。」
我扑通跪在她面前,泣不成声:「娇娇错了,祖母,娇娇不该不听祖母的话。」
祖母一愣,又惊又喜地将我揽进怀里,苍老的双目噙着泪,不敢相信地问我:
「娇娇,你叫我什么?」
「祖母,祖母!」我抽泣着,紧紧抱住她。
上一世我与她不和,从及笄之后,便只叫她「老夫人」,再也没叫过一声祖母。
我也没想到,今日这一声祖母,竟会让她高兴成这样。
「好,好,娇娇回来了就好,娇娇没事就好,祖母太高兴了。」
年迈的躯体分明在颤抖,双臂用力到,似乎想把我融进身体。
「对了祖母,我还没答谢救我回来的人呢!」
我ca擦脸,急忙牵着祖母进屋,从床头取出了一匣黄金。
然而跑到门口时,只看见外头空空荡荡,了无痕迹。
那人早就走了。
2
马车入城前,我就看见了上一世,入山林寻找太子的羽林军。
回去后,我估摸着,太子大概是被救回去了,他没死,怕是要找我算账。
一合计,我眼一闭,倒在祖母的怀里,假装晕了过去。
郎中来看时,我还「迷迷糊糊」地喊着:「快去救太子,救太子……」
三日后,刺客落网,萧泽果然派了人来问责。
我一脸憔悴,温吞吞地解释:「是太子殿下赶我走的,我出来之后,原想着立刻求救,岂知我身子不中用,竟晕了过去,我,我对不住太子殿下。」
来人还想说什么,我祖母握着蟒头杖,往地上一杵,惊得那几人连退三步。
「我家娇娇已经病成这样了,她梦里都在喊着救太子,你们还想怎么样?她一个弱女子,就算不跑,又能做什么?难不成,要她赔上性命,你们才高兴?」
「老夫人,我们也是奉……」
「奉了谁的命,便让谁自己来说!」
「告,告退!」
东宫那几个人怕了,一溜烟地跑了。
不怪我祖母豪横。
她的侄女就是当今皇后,她自己,又是先帝亲封的女侯爵,就是皇上皇后在她面前,也要礼让三分的。
「娇娇不怕,有祖母在,谁也不敢欺负你。」
她摸摸我的头,瞧着我,目光慈爱。
大概也只有在病中,才能见到她这么温柔的样子吧。
平日里,她的管教手段严苛无情,有半点失礼,就要打手心的。
其实,这才是为了我好,她若真不疼我,是懒得管我的,上一世,我怎么就不明白呢。
我有点心酸,抱着她的手臂浅寐。
门口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,随后,一红一绿两个女人便踏了进来。
「阿芜,菩萨保佑,你平安回来了!」
我不必抬眼,便知是我继母和继妹那两个讨厌鬼。
她们应该,是去探亲回来了。
「姐姐没事,就太好了。」
继妹捏帕子擦了擦红彤彤的双眼,一副对我极其关切的样子。
上一世,我被她无辜的表象欺骗,对她们母女极好。
直到我与萧泽大婚后第三日,继妹江辞月出现在萧泽床上,哭着说姐姐原谅我吧,我才看清她的真面目。
我抓着被子,冷眼看她们做戏。
江辞月目光与我相撞,一瞬间,竟像被吓到了一般,心虚地退到了继母身边。
与此同时,又一人走了进来,带入一阵凉风。
是我爹。
「我都说了,阿芜没事,看你们两个急成什么样了,一路上催个不停,马车都跑坏了。」
我爹取下披风,朝祖母拜了一拜:「母亲,儿回来了。」
祖母点了点头,对他有些不满,但终究没有责怪。
江辞月看了看我,眼锋一转,张开嘴,想要说什么。
我已经猜到了。
上一世,她在我爹面前装得乖巧至极,又总和继母一起言语挑拨,惹我与我爹对抗。
导致我在我爹眼里,成了个不知礼数,不忠不孝的顽劣女子。而她,则被我衬成了懂事得让人心疼的乖乖女,夺尽了父亲的宠爱。
今日,我再不会容忍她故技重施,小人得逞了。
「阿芜拜见爹爹。」
我抢在江辞月开口之前,捂嘴咳了两下,柔柔弱弱地爬起来,给我爹见礼。
祖母急忙按住我:「好了娇娇,大病中就不讲这些礼数了,快躺好吧!」
「阿芜,躺着吧。」
我爹在床沿处坐下,看着我,叹了口气:「病了一场,你倒乖巧多了。」
我红了眼,伸手抓住我爹的袖子,轻声道:「阿芜经了这一回,才知从前被爹爹保护得有多好,爹爹,阿芜错了,再也不任性妄为,再也不惹您生气了。」
我爹一愣,眉眼柔和了许多,许久未曾在他眼中见过的慈爱,重新回来了。
不管以前有过多少误会,我终究是他的亲生女儿,血浓于水,他不会一直生我的气的。
「你这丫头,爹爹没生过你的气,只要你能记着教训,以后不要再任性,爹爹就放心了。」
江辞月在一旁看着,满脸讶异。
她怎么会想到,那个叛逆至极,天天跟爹爹吵架的江芜,会突然转了性。
继母偷偷伸手,戳了戳江辞月。
江辞月惊醒,随后,急忙跑到床沿边坐下,挤了两滴眼泪,恳恳切切道:「姐姐没事,真的太好了,我和阿娘在听到消息后,连夜去庙里烧了香,真是菩萨保佑了。」
笑死,我费老大力气逃出来,倒成了她的功劳了。
我爹闻言,扭头看着她,欣慰地笑了:「辞月也是个好孩子,这几日挂念着姐姐,吃不下睡不着的,也辛苦了,过两日,你母亲就要入族谱,进行祭祀了,有许多事要忙,你就不要再劳累,回去好好休息着吧。」
哦对,继母和我爹已成婚大半年,却还没入族谱呢。
记得上一世,在祭祀仪式上,不知道怎么回事,一串鞭炮突然在我耳旁炸响,害我惊叫,在族人面前失仪,被人骂不知礼数,被我爹嫌丢脸,冷落了许久。
而和我站在一起的江辞月,却泰然自若,处变不惊,让众人夸赞了好些日子。
那时候我以为只是一个意外。
如今想来,一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。
我掩下心思,继续装乖乖女。
夜里,则叫了贴身丫鬟,好好盯着江辞月母女。
丫鬟叫花照璧,是我祖母一手培养出来的,聪明机警,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。
上一世,我当她是祖母派来监视我的人,对她非常冷淡,出门也不会带她,今晚,还是我第一次好好跟她说话。
「小姐,总觉得,您好像哪里变了。」
照璧出门前,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一句。
我瞧着她笑:「那你说说,我哪里变了?」
她挠头:「我也说不明白,总之,肯定是变好了,啊,没有说您以前不好的意思!」
她捂捂嘴,急忙跑了。
当然变了,亲历了一回死亡的感觉,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了。
这一世,所有亏我的,欠我的,害我的,都别想有好下场。
我果然没有想错。
第二天,照璧就打听到了消息。
江辞月和继母,果然想害我。
3
祭祀日那天,我被人搀扶着,到了祠堂。
因为是小辈,我和江辞月,都站在最后面。
仪式的最后,就是放鞭炮,敲锣鼓。
族长念完最后一段祝词后,我余光看见,江辞月背后的手动了动,嘴角挂上了一抹笑。
我也笑了,捂嘴咳了一声。
噼里啪啦几声巨响,随即而来的,还有继母的尖叫声。
江辞月一惊,愕然地望向堂内。
一串鞭炮,不知为何,在继母的裙下炸开。
火星子烧坏了她的裙子,还炸花了她的脸。
「哎呀,发生什么事了?」
我一脸担忧,挤在江辞月前面,跑到了继母面前。
鞭炮已经炸完了,她狼狈不堪,打翻了几个牌位,正坐在地上哭着。
「母亲,你快起来,擦擦脸,在祖宗面前如此失仪,可如何了得!」我掏出手帕,急忙去给继母擦脸。
周围的族人逐渐没了好脸色。
「江余氏,你赶紧起来,这像什么话!」
我爹也急忙来扶她,一边斥问道:「这鞭炮怎么丢进来的?」
「是,是姐姐!」江辞月淌着泪,愤慨地指着我,「方才姐姐咳了一声,跟人使了个眼色,鞭炮就突然炸了!」
一时间,所有人都看向我。
这丫头真是,慌不择路了。
我猛地咳嗽起来。
「咳咳,辞月,你,你好没道理,我病重缠身,日日夜夜地咳,所有人都知道的,方才我也只是忍不住罢了,生病又不是我的错,至于你说的什么使眼色,那是绝对没有的事啊!」
我爹蹙眉,朝外喊道:「那放鞭炮的小子在哪?」
「来了来了!」
几个男人揪着一个少年过来了。
少年看见我爹,急急求饶:「叔伯,这鞭炮不是我扔的,我方才是要在院子里点的,谁知,谁知被闯进来的小叫花子抢了去,酿成了大祸!」
他说着,指向门外。
一个比他小些的孩子正躲在门后,笑嘻嘻地看着里头,发现大家在看他,急忙跑了。
有人小声道:「恶作剧吧?谁家的小孩,太调皮了,大人也不管管。」
我爹看了看江辞月,板起了脸:「你是怎么回事?无凭无据的,就在众人面前污蔑你姐姐!」
江辞月脸色一白:「爹,我……」
「还不快扶你娘起来,是嫌不够丢人吗?」
我爹愤然拉起江余氏,跟族长道过歉,完成了最后的仪式,黑着脸带我们回了家。
他亲自送我回了房间,嘱咐我好好养病。
而江辞月,自回来之后,我爹看她的眼神,都隐着几分不喜。
夜里,照璧给白天那两个小孩拿了赏钱。
回来以后,笑得十分解气。
「太爽了,小姐,江余氏母女还想害咱们,哼,叫她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。」
她才说完,门口就传来了祖母的声音。
「叫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?」
我和照璧一惊,双双跪了下去。
祖母杵着蟒头杖,愤愤然地站定:「阿芜,你好大的胆子!」
祖母一定知道我做的事了。
她一生嫉恶如仇,最见不得这些腌臜手段,我就是辩解,也没有用的。
于是我干脆摊开双手,捧了上去:「祖母,阿芜错了,您打我吧。」
「你可知你错在哪里?」
「错在,错在不该耍不干净的手段对付人。」
话音刚落,祖母便拿起藤条,啪地抽了我一下。
她生气极了,胸膛一起一伏的。
「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,做这种事,若是让人知道了,别人会怎么说你?咱们江家的脸面又该往哪儿搁?」
脸面脸面,又是脸面,上一世,我为了江家的脸面,装了一辈子贤良大度,做了一辈子缩头乌龟,憋屈死了。
可心中有气,我却不敢表露。
祖母也是为我好,这辈子,我不能再气她了。
「是,阿芜知错了。」我垂下脑袋,乖乖认错。
「看来,是时候给你说亲,磨一磨你的心性了,免得你再闯出祸来。」
祖母叹了口气,道:「你好好在家反省着,过些日子,凉城林家的小子要进京来,是个好孩子,等他来了,你和他见一面,相看相看。」
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上一世,我打死不肯见的那个林家哥哥,后来却成了重臣,被派到外地为官,京城被攻破后,也没有殃及他。
这一世,我若真的嫁他,说不定可以早早带着家人离开京城。
将来,就算蛮族破城,我们一家也能平安。
我点点头,乖乖应下:「是,阿芜知道了。」
祖母愣了愣,大概,是没想到我这么听话。
「你没有诓祖母吧?你心里,可还念着太子?」
「阿芜若还念着太子,那天,就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跑了。」
良久,祖母点了点头。
「那便好,你手疼不疼?」
我笑着摇头:「不疼了,祖母打得不重。」
「就该打重一些!你呀,别再惹事了,江余氏那边,祖母会去敲打的,好吗?」
祖母嗔怪地瞪我一眼,又训了照璧几句,才回了自己屋去。
4
我被祖母关在家里思过,哪儿也不许去。
直到十天后,皇后要召见我,说是想传我进宫去说说话。
当今皇后,是祖母的侄女,她一直想让我嫁给萧泽。
萧泽并非她亲生,虽自幼养在她名下,却跟她不大亲近。
甚至,有些反感她。
我想,这大概也是萧泽讨厌我的主要原因,他不愿意被皇后安排。
临走前,祖母塞给我一盒糕点。
「娇娇,太子这几日也在宫里,你顺便去看看他,上次你丢下他跑了,总归是不道义,你给他赔个罪,免得他记恨你。」
我打开盒子一闻,差点香死。
萧泽也配?呵。
以前我每次进宫,都会给他带亲手做的糕点,他转头就扔了。
现在,他就是跪下求我,也别想吃到我家的东西。
去京城的路上,我和照璧两个人把祖母做的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,然后在街边买了最便宜的粗粮饼子,放在了食盒里。
入了坤宁宫,拜见了皇后,她仍像往日一样拉着我说话,言谈间,频频试探我还喜不喜欢萧泽。
上一世,我救了萧泽,她便顺水推舟,求皇上赐了婚。
这一世,我丢下萧泽跑了,满城皆知,搞得她现在有点难办。
我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,一直装傻充愣。
终于,她问不下去了,便把我支出去,让我找萧泽去说说话。
我提着食盒出去,在御花园等萧泽,小太监去叫他的时候,我就站在树下,被风吹得直打嗝。
地上围了几只雀子,蹦来蹦去的,不知道在啄什么。
脚步声响起,我的余光瞥见了萧泽。
他身量高大,穿着一件很衬他的黑色锦袍,冷峻异常,狗气逼人。
伤好得倒是很快。
我提了提食盒,欲要转身叫他的时候,突然改了主意,气定神闲地打开盖子。
「你怎么又带这种……」
萧泽的话还没说完,我已经取出一块糕点捏碎,撒给那一地的雀子了。
他哽住了,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攥成拳,收了回去。
以前他也不喜欢我带的东西,但碍于面子,都会接过去,只是最后都会扔掉罢了。
这回让他吃了个瘪,我心里莫名畅快。
我不敢笑,假装才看见他似的,将食盒放在地上,请了个安。
「臣女见过殿下。」
「嗯。」
他回了一声,又摆出那副冷冷淡淡,趾高气扬的模样:「江芜,看在你主动来认错的份上,上次你丢下孤跑了的事,孤就不与你计较了……」
「谁说我是来认错的?」
我拍了拍手上糕点的残渣,漫不经心地说道:「上次是您赶我走的,我走以后,也在努力找人去救您,我何错之有?」
萧泽一哽,脸青了青。
他本以为我是来认错的,却被我打了脸,心里自然膈应得要死。
「那你来这里做什么?」
「娘娘叫我来的呀。」
我叹了口气,道:「娘娘的话,推辞不得,殿下,我就敞开说了吧,娘娘一直想让我嫁给您,前几年,我为了哄娘娘开心,一直围着您转,可如今我想为自己活了,我不想在您身上浪费时间了。」
萧泽瞳孔缩了缩,没想到我会这样说,脸青一阵,白一阵的,好看极了。
「浪费时间?」
他气结,缓了半天,没好气地说道:「好,好得很,希望你坚持到底,以后,再也别出现在孤面前!」
「遵命!」
我欢喜地福了福身,高高兴兴地走了。
走了没多久,才想起来食盒忘了拿,便又回身去取食盒。
转角处,忽听见萧泽身边的太监问道:「殿下,那江小姐往日都是死皮赖脸往您身边凑的,今儿怎的这般反常?竟像换了个人似的?难不成,以前真的都是装的?」
在议论我?
我探出半个脑袋,偷瞧过去。
却见萧泽面色难看,捏紧了拳头,冷笑道:
「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把戏罢了,用这种方式吸引孤的注意,呵,你瞧着吧,孤偏不理她,倒看她能装到几时。」
小太监沉吟片刻,道:「瞧着不像啊,若真是想吸引您,上次就不会丢下您跑了,殿下,会不会是您自作多情了?」
好不怕死的太监,我好喜欢。
我抬脚走了过去。
「哎呀,食盒忘记拿了!」
头上的步摇晃得锣鼓喧天、鞭炮齐鸣地响,我扭啊扭地往前走,萧泽扭头看见我,一张俊脸瞬间红了。
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,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:「你,你怎么丢三落四的。」
声音很大,气势不足。
背后议论,被人刺破,脸皮再厚也会难堪。
那太监偷瞧了一眼萧泽,也红着脸,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了。
我捡起食盒,欲走,又回头睁着好奇的眼睛问萧泽:「方才无意间听见殿下说,装什么,没听清,装什么呀,殿下?」
萧泽僵了一下,脑瓜难得转不过来,不知道该如何措辞。
笑死。
我看了看手上的食盒,道:「啊,我明白了,殿下定是看上这食盒,想用来装东西吧?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我家多得是,给!」
也不等他反应,硬塞进了他手里。
萧泽接了过去,脸红得像猴屁股。
我福了福身,扭着腰回去了。
走远了,眼角的余光看见萧泽拎起食盒,气恼地砸在了小太监屁股上。
5
回家之后,我没再出过门,专心等林家哥哥来。
同时,也在想办法,让我们一家搬出京城。
上一世,边关大开,蛮族直抵京城,满城里,没多少活下来的。
以我的微薄之力,自然不可能抵御得了蛮族,改变国破的结局,唯一能想到的法子,就是劝家人搬走。
林家哥哥当官后,就被外派了,嫁给他,或许可免此灾。
等了几日,在他来京之前,有人牵头在京郊春游,放纸鸢。
我本不想去的,但江辞月要去。
记得上一世,她就是在纸鸢赛上大放异彩,跟萧泽勾搭上的。
这辈子,我虽然不稀罕萧泽了,可江辞月,也别想得逞。
她做侧妃后,是如何恶心我的,我可都记着呢。
我让照璧盯着江辞月,当夜,照璧就告诉我,江辞月果然在院里做纸鸢呢。
她自打成了我江家人,便一直削尖了脑袋,结交京城女眷,所以,她的消息来得比我还早。
「很漂亮的纸鸢,已经做了一半了,不过她做的时候,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跟她娘骂您呢,小姐,要不要我偷偷给她烧了?」
「别,让她做完。」
现在烧了有什么意思?让她离目标近得伸手可摘,再一手断了她的路,才有意思呢。
我没去打扰江辞月,挨了三日,春游那天,才在她之后,乘马车跟着她出去。
抵达木兰湖后,江辞月跳下马车,跑去跟她结交的小姐们打招呼了。
照璧趁机钻进她的马车,将她装纸鸢的箱子偷了出来。
果然漂亮,江辞月是用了心的,上一世,我没有参加这个集会,不知道她做的什么,这回,真是开了眼了。
只可惜,目的不纯,再漂亮的纸鸢也让人作呕。
「照璧,来,咱们撕着玩。」
照璧有点犹豫:「好可惜啊,小姐,咱们这样,是不是有点坏了?」
「坏?」
我笑了:「京中各家小姐都说,我江芜身为长姐,欺凌继妹,刻薄善妒,是个恶女,你不知道吗?江辞月在外如此污蔑我,既然辩不白了,那就坏得彻底,坏得心安理得。」
「来,撕。」
我递给照璧一只翅膀,正要撕,背后突然传来悠悠的男声:「这么漂亮的东西,撕了做什么?」
我手一顿,惊喜地转过头去。
果然是那人。
好久不见,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他。
他这回穿着一身黑色织金虎纹袍,衬得他更俊朗尊贵了。
上回见他家的马车破烂,还以为他出身寒门,如今看来,竟是我看走眼了。
「你怎么在这?」
「我怎么不能在这儿?」
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纸鸢,又道:「这东西,似乎不是你的?」
他一问,我才想起来,我是来撕纸鸢的。再不撕,一会儿江辞月该回来了。
于是,我一用力,哗啦撕烂了。
不解气,又扔在地上踩得粉碎。
「的确不是我的。」我将纸鸢残片装回箱子,让照璧放了回去。
我ca擦手,问他:「你不会说出去吧?」
他没说话。
「你也看到了,我不是什么好人,不过……」
我眼珠一转,笑道:「我毕竟是你的未婚妻,你可别说出去。」
他好笑道:「你什么时候,成了我未婚妻了?」
「从我进你马车开始,怎么,你不喜欢?」
他默了一息,反问道:
「江小姐这样明媚爽朗的女子,谁不喜欢呢?」
春风和煦,他眉眼太过好看,竟让我有些心跳失速。
「不过,你若知道我是谁,恐怕,就恨不得收回今日的话了。」
「那你告诉我,你是谁?」
他没说话,望进我的眼,面上淡淡的笑意转化成了我看不懂的失意。
我等了几息,催促道:「你说呀!」
他这才缓缓开口:「在下,萧泊言。」
仿若一颗雷在脑海炸开,我身子为之一僵。
「皇九子,萧泊言?」
「正是。」
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皇九子萧泊言,母亲是苗疆女子焱妃,十五年前,亲手策划了震惊朝野的巫蛊之祸,害死了无数人。
后来焱妃获罪,成了罪妇,被处死,萧泊言被厌弃,也成了罪人,十岁就被外放到燕门,虽然没被贬为庶人,但至今未有封号和封地。
他看见我的反应,轻嘲道:「吓到了?你想必也知道,我是个罪人,若嫁了我,你可就是罪妇了。」
是的,嫁了他,就是罪妇,一生无宁。
江家百年望族,到我这一代,就剩我一个独苗苗,我完了,江家的荣耀也就断了。
我咬了咬唇。
「什么罪人不罪人的,你别灰心,或许哪日皇恩浩荡,这事儿就翻篇了呢,我,我也没……」
他笑了一下,眼睛里折着细碎的光,像一把碎冰碴子:「你怕什么?放心,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玩笑话,并未放在心上。」
他这样说,我反而良心不安了。
照璧对我挥了挥手,小声说,不要在这儿待太久,江辞月要回来了。
我看了看萧泊言,一转头,跑掉了。
到了人堆里,我努力忘掉刚才发生的事,跟众人打了个招呼。
京城各家小姐都认得我,只是,因为我不爱社交,江辞月又跟她们走得近,天天装小白花,哭诉我欺负她,所以,大家对我的态度都淡淡的。
说了些客套话后,牵头人提议,大家都把自己做的纸鸢拿出来赛一赛。
江辞月第一个跑回马车,骄傲地把箱子搬了出来。
「辞月,看你这么宝贝,这次,必定是下了工夫的。」
「那是自然。」
各家小姐纷纷打开箱子,展示自己做的纸鸢。
轮到江辞月时,她抱着箱子不开,却看向我。
「姐姐最是心灵手巧,做的东西,无人不赞,今日你在这里,我怎么敢第一个开箱,姐姐,不如你先把你的纸鸢拿出来,让我们看一看吧?」
她明知道我没做,却往我身上引火是吧?
我摊摊手:「我没做,不会做,我是来看你们玩的。」
人群一阵哄笑,不少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来。
可惜了,我活了两辈子的人,哪还在乎什么脸皮,一点也不觉得丢人。
「既然如此,辞月,你就开箱让我们看看吧。」
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江辞月蹲下去,骄傲地打开箱子。
却在看到里面情形的一瞬间,脸色煞白。
满箱碎屑,她的纸鸢,现在只剩残片了。
「怎么会这样?」
没有想象中的一鸣惊人,江辞月乱了阵脚,眼泪线一般滚落。
「我的纸鸢,我的纸鸢被人毁了!」
她抽泣着,抱着碎片,像个被人偷了糖的小孩子。
看了一圈,她目光停留在我身上:「是你,一定是你弄坏了我的纸鸢!」
我连忙后退一步,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道:「你凭什么冤枉人,你亲眼看见我弄坏的了?」
「除了你,还能有谁?」
「这可说不好,万一,你的纸鸢是马车颠坏的呢?抑或自己想不开,莫名其妙就碎了?你又没看见它怎么坏的,可别血口喷人。」
我捏着帕子扇扇风,欣赏别人的作品去了。
江辞月没了纸鸢,沦为陪衬,只能不甘心地看着别家小姐出风头。
怪了,没看见太子,也没看见萧泊言。
这次春游,男女是分开的,女子在溪左,男子在溪右,这会儿,他们正玩着些投壶一类的游戏。
我坐在草地上,无聊地度过了一个上午。
午餐时,大家坐在一处,江辞月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,她傍上的那几个小姐,竟要为她伸张正义,讨伐于我。
她们都有点才情,一个接一个地,写了诗,念与众人听。
大抵,都是些讽刺我刻薄善妒的酸诗罢了。
我冷眼看她们演了半天戏,拿过笔,说:「既然大伙诗兴大发,那我也写首诗应应景吧。」
所有人都看笑话似的看着我。
直到我写完,站起来,把诗贴在了树上。
一群丑八婆,
嘴臭事又多。
脑子比猪蠢,
才华没几个。
……
「江,江芜!」
有人气得跳了脚,指着我的鼻子质问:「你骂谁呢!」
我翻了个白眼:「石头打狗,被砸的叫得最凶,谁代入了,我骂的就是谁呗。」
「你简直粗鄙无理!」
「还能骂出点什么好听点的来吗?你们的猪脑子里,语言就这么匮乏?怪不得能跟江辞月这种人走到一起,一个个生得跟榆木疙瘩似的,骂人都骂不痛快,给狗读点书,骂得都比你们好听些。」
我这几句,实在是惹了众怒。
跟江辞月相好的几位小姐,气得面红耳赤,伸手就来扯我头花。
「江芜!我撕烂你的嘴!」
我哪有怕的,揪着她们几个,胡抓乱打了一通。
原本这次春游,男女是分开的,女孩这边在说什么,小溪对面的男子是不知道的。
现在好了,她们几个跟我打架,叫得跟杀猪一样,一时间,对面的男儿全都站起来看热闹了。
我打得正起劲时,忽然听见了太子的声音。
「住手!」
萧泽声音不大,却极富威慑,那几个小姐闻声,都急忙松了手。
「太子殿下。」
萧泽不知什么时候来的,看见我们打架,黑着脸走过来,眼神落在我们一个个的脸上。
这个架打得,酣畅淋漓,围殴我的几个女子,脸都被抓破了,发髻也散了,灰头土脸的,煞是好看。
被萧泽这么一看,她们后知后觉地羞惭起来,捂住脸,不敢让人瞧了。
「江芜,众目睽睽之下,像泼妇一样跟人撕打,你还有没有廉耻心了?过来。」
不是?这么多人打架,他凭什么骂我?
-本文来源自知乎《含恨重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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